“我是谁”:零零后青年
环球背包旅行中对话性自我的建构
□ 周碧蕾 谭良敏 刘 俊
摘 要:基于典型个案的质性研究,借助背包客环球旅行体验的访谈与分析,以对话性自我建立研究框架,试图还原零零后青年在环球背包旅行中探寻对话
性自我的过程。研究发现,环球背包旅行体验中的零零后青年主要通过三条径
路建构对话性自我:一是从时间序列的维度上进行对话,探寻过去、现在与未
来经验相综合的自我;二是从空间维度上展开对话,理解自我与外在世界相互
关联中的自我;三是在背包旅行体验中借助叙事话语探寻对话性自我,实现客
观自我与主观自我的弥合。旅游借助空间流动打破常见的范式与固定的模式,
为自我探寻提供了异在性与多样性,让自我探寻在新的情境刺激下变得更加丰
满与立体。背包客在多重的自我对话空间中,实现个人的自我建构。
关键词:旅行体验;背包旅行;对话性自我;零零后
一、引 言
旅行作为一种实践体验,与知识有着天然的联结,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旅游越来越多渗透在我们的生活中,与人们的身份、价值观、社会关系和生活方式交织在一起[1]。以往有关旅游中教育与学习的探讨,多集中在知识的习得,却对贯穿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学习—如何认识自我较少涉及。自我这一概念在哲学、心理学中备受争议。“自我”究竟是实体的存在还是一种虚构的幻想?究竟是独立存在还是依存于关系之中?我们是借助外部线索认识自己或通过自我声音的内在探查认识自己[2]?不同学派对此各执一词。后现代心理学打破这种思维的藩篱,认为自我不是一个孤立的实体,而是一个与他人互动并具有感知和反思能力的实体,在与外界的互动中进行经验的反思[3]。在语境中的建构成为后现代解释自我的核心[4]。自我探寻不是关着门思考,从时间轴上看,它包含过去、现在,又指向未来;基于社会建构的视野,自我除了个体自身还囊括了他人、社会、文化等其他要素,这些因素如何并存,彼此之间如何互动,这些问题自然而然把自我的研究从社会情境转向语言语境。赫尔曼斯用“对话自我”来取代“实体自我”,认为自我与态度、情绪等其他心理现象一样都不存在于个体内部,而是存在于人与人之间,是在一定的文化历史中社会建构的结果[5]。正如Neumann所言[6],旅行“将人们带入一个不可预测的充满可能性的世界,揭示了认识自我的新方式”,在那里他们试图将自己与“社会和宇宙的更大意义”进行自我对话,产生新的连接,从而获得归属感。
后现代心理学认为,人们对于自我的理解并非来自于客观的现实,而是来自于过去、现在的语言和文化[7]。零零后青年大学生身处价值多元的信息时代,传统课堂教育中局限于自我认知探索,已经远远无法满足他们内在的需求。旅行作为一种生活体验,祛除由于工具异化带来的“人”的疏离,我是谁?我活着的目的是什么?我存在的原因是什么?这些问题推动青年旅行者避开大众线路,选择偏远目的进行自我身份探寻的原动力[8]。借助跨国旅行,青年可以在更为开阔的视野中深入参与体验多元文化,通过旅行的
探索与体验过程到自己的参照系,并通过反思与凝视,探索自我,认识自我,逐渐成长,走向成熟[9]。与此同时,科技迅猛发展使人们的生存方式产生了根本的变化,互联网打破了时空界限,从而使人们传统的相互关系发生根本变化,伴随而来,对于自我的理解也相应有所变化,自我作为实体的看法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对话”作为一把钥匙,开启藏于自我的“现实”与“想象”之中的内核。本文选取零零后Z作为个案,试图从个案的角度还原其对话性自我探寻的原貌,揭示背包体验对于零零后青年大学生自我探寻的影响,基于社会建构的角度搭建背包客对话性自我探寻的框架。
二、理论回顾
1.传统心理学中的自我理论
自我被认为是一个极具争议的概念,至今仍没有统一的定论。心理学上最早提出自我概念的詹姆斯,认
为自我不是抽象的而是生活着的,把自我分为主动的我(I)和被动的我(Me)。弗洛伊德用本我、自我和超我界定了自我的概念,埃里克森强调人在发展过程中自我与社会和文化环境的相互作用,提出了人生发展的八阶段论。马斯洛则认为人们通过自我实现变成他期望中的样子。罗杰斯通过现象学的方法对自我意识经验进行直观描述,把这种方法概括为三步;(1)通过自身内部的参考框架进行观察以取得主观知识;(2)用他人的观察来核对主观知识,取得客观经验;(3)设身处地理解他人,取得人际知识[10]。罗杰斯认为所谓“个人成长”是每个人都有的积极取向,朝向自我实现的、朝向成熟成长的、朝向社会发展方向的改变[11]。
2.后现代对话性自我理论
随着后现代的语言转向,心理学也走出唯科学主义的局限,有关自我的研究发生了巨大变革。对话性自我理论正是后现代转向背景下所提出的。20世纪80年代,赫尔曼斯受美国实用主义者詹姆斯与俄罗斯文学家巴赫金的影响,提出对话性自我理论。詹姆斯最早做出了主体自我和客体自我的区分,他用英语的“I”和“me”来表示[12]。“主我”作为认识者的自我是经验的能动加工者。“客我”是被认识的自我,由从属于个体的经验主义要素构成。心理学领域重视对“客我”的研究,生生割离了“主我”与“客我”的关系,因而并不能完全揭示自我的意义[13]。巴赫金的“复调”理论认为,个体经常通过与他者的互动来实现自我认知和自我整合,自我只有以对话的方式才能存在。自我不是独立的实体或本质,而只有同一切异己的事物密切联结才能存在,其中最重要的是同其他自我的联结[14]。对话是自我的存在方式,是承认
差异、求同存异基础上的自我存在方式。即自我同他者以对话的方式产生联结,建立关系,以相互承认的方式发展自我[15]。受巴赫金复调小说隐喻的影响,在把“声音”这一概念作为核心的基础上赫尔曼斯发展出对话自我理论。随着时空的变化,自我处于变化当中,自我在不同甚至对抗的立场中变化,自我赋予每一种立场以一种声音,从而形成对话关系[16]。
3.社会建构语境下的背包旅行与自我探寻
“背包”作为自由、个人成长和实现理想的文化符号,其历史可追溯到二战后的西欧。对大多数人而言,背包旅行不仅仅作为一种旅行方式,还是一种独特的自我身份表达与自我发展形式。学者将背包客个人发展定义为“背包客自己在背包旅行期间和之后感知到的一系列变化:包括能力、情感、自我意识、技能和世界观五个领域[17]。背包旅行体验带来的个人成长和发展,包含人们在这个过程中对生活、生命和生存意义的建构和解构[18]。Crang认为,休假旅行的目的不仅是为了体验,还在于通过旅行来探索自我[19]。“有时候,我们会花一些时间来‘发现自己’,并回答我们在生活中的关键时刻询问‘我们是谁’的问题”。假期提供了一个“面对自我,考验自己的灵魂,与自己相处,与他人相处,发现自己的能力的机会”[20]。
互联网的普及为背包客们提供了新的在旅途中进行个性化自我探索的平台。Boud通过研究背包客的写作记录发现,旅行日记、旅行档案、旅行记录等都蕴含着学习价值[21]。带有上网功能的咖啡馆是许多
背包客的聚集地,他们在互联网中交流、记录和反思体验。这里的反思并不局限于文本,还可能出现在照片中,或在对话中表达出来[22]。Noy注意到背包客通过故事的述说分享自己的体验,在表达自我的同时也获得更多的理解与认同[23]。数字环境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中,这些类型的自画像可以进一步投影,甚至可以共同构建。
正如许多学者所强调的那样,背包旅行是个人自我改变的一种方式[24],重建他们的个人身份实体[25],并实现他们的个人发展[26]。背包客倾向于构建它们,而不是寻求乐趣。当前学界多集中在背包客
的出行动机、背包客的人际互动和背包客身份建构的探析,但有关背包客自我成长的探寻研究很少。体验本身是一种抽象且主观的感受,一直以来我们习惯于要么借助定量化的研究从外部探寻自我的模样,要么从内省的主观方法反观自我的形成。对话性自我恰恰打破了这种主客二分,将对话作为钥匙,个体在自我的探寻过程中必然经历其与内心多种声音的互动,也经历其与周围社会环境中他者的相遇、合作或冲突,从而呈现出自我的对话属性及其动态发展的属性。从这个角度解读背包客的个人成长,它是个体自我的主体性建构及对话性发展。
三、研究方法
国内有关背包客的研究起步虽然较晚,但积累了众多非常宝贵的文献资料,包括背包客的个人发展技能
量表开发、身份建构、通用技能等。研究多以定量研究和质性访谈为主,对于背包客的动机、技能获取、相关产品研发关注较多。学界对于背包客经验为个体提供的发展已有初步共识,而关于自我探寻的过程探讨不多,尤其对背包旅途中如何获得自我认知、建构与反思的研究几乎空白。目前国内多结合身份认同理论对背包客进行探讨,以往关于背包客旅行体验的研究中,研究体多集中于间隔年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零零后青年具有鲜明的个性与时代印记,他们对于背包的体验与其他体是否一样?以往多关注背包客旅行的两端,即前端(出行前,有关动机的研究)和后端(出行后,个人的获得与评价),而对于背包体验的过程鲜少涉及,我们需要进一步解读背包客为何能通过这种特殊体验获得成长。随着互联网的崛起,如何挖掘背包客网络文本书写背后的蕴意,进一步走入背包客的世界,在后现代语言哲学转向的背景下显得尤为珍贵。
基于此,文章选择零零后青年背包客作为研究对象,以对话性自我探寻过程作为切入点,借助个人访谈与文本分析,阐析背包客如何在旅途中通过体验探寻对话性自我。环球背包体验是带有强烈主观彩的实践活动。我们将访谈作为主要的研究切入点,然而还有一些素材在面对面访谈中可能不会出现。与国外背包客不同,国内零零后青年背包客极少使用博客,部分人会开通讲述自我的旅途故事,分享个人的想法和感受。基于社会建构主义的假设——背包客中的旅行分享是个人构建了的社会现实,在某种程度是自我的映照,通过对背包客
的研究,建构中国背包客的个人形象,对
旅游体验中的书写予以关注。人类知识的真正获得不
是在于掌握远离学习者生活的客观知识,而是在于学
习者能够获得在实践或情境中熟练应用知识的实践智
慧。而自我的探寻就是众多实践智慧中最核心的一
环。依赖情境的理解、激发与实践而获得的知识(意
义)对人类经验具有更高阐释与推广的价值[27]。在建构主义看来,“自我”的研究不应该采取自然科学
的抽象方法去发掘、测量和解释“自我”的结构和功
能,而应放置于社会背景中,对建构“自我”的话语发现自己
进行分析。因此,本文采用访谈法和内容分析法来研
究背包客旅行体验中的对话性自我的探寻与成长。2019年Z开始了休学一年环球旅行的生活,用300余天走过五大洲的二十多个国家。2020年1月,Z 回国,完成了他的“Gap Year”梦(“间隔年”,指青
年在毕业后、工作前开展长期的远距离旅行,体验与自己所处社会环境不同的生活方式)。案例研究的目的主要是通过解剖“麻雀”,即对具有典型意义的个案进行研究,形成对某一类共性(或现象)的较为深入、详细和全面的认识,个案不是统计样本,它并不需要代表性,个案所要求具备的是典型性。如果一个个案较好地集中体现了研究对象的某些属性和纬度,则相对于其他个案来说,这个个案就具有了典型性[28]。本研究中之所以选择Z同学环球背包旅行的案例,基于以下考量:(1)Z同学避开大众线路,选择偏远目的地进行环球旅行,又是在二十岁分水岭的年纪选择休学去环球旅行,且不同于他人从课堂或社会实践的方式来探寻自我。通过旅行探寻自我的路径不同于其他零零后青年的成长路径,这样的案例在零零后青年中是特殊的事件。(2)Z同学背包旅行体验中的自我探寻蕴含着对话与叙事的属性,较好地集中了对话性自我探寻的重要属性和纬度。如Z同学在背包旅行中借用叙事书写,建构自我,展现内心的自我探寻过程。本研究是定性的个案研究的尝试,阐释Z同学背包环球旅行中的对话性自我是如何探寻的,回归到被研究者的生活世界中予以思考,而不在于揭示教育的普遍真理。对话性自我既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经验相综合的自我,位于时间发展序列当中;也是自我与外在世界相互关联中的自我,位于空间流动当中;还是客观与主观交互的自我,位于语言语境当中。对话搭建起时间、空间、语境三个径路中的自我反观。对话性自我的探求是指个体走向未来、
走向他者、回归自我并激发自我潜能的过程。基于此,借助青年学生背包客个人访谈与,呈现在环球背包旅行过程中个体内心多种声音的交汇,与周围社会环境中他者的相遇、互动或冲突,解读背包客个体自我的主体性建构及对话性发展,梳理青年实现对话性自我成长的内在机理。
四、研究发现
1.“间隔年”仪式:时间轴中的对话性自我
成长是认识“真正的”自我的过程,是成为某种理想形象的过程,是发现内在本性与潜力的过程。对话性自我的探寻离不开某种仪式。现今“仪式”一词已不专属于宗教,而是渗透于我们的日常当中,例如生日、求婚、开学、毕业等。Graburn将旅游视为“现代的仪式”,是指人们摆脱日常单一生活的模式,摆脱工作、家务与惯常生活,到另外的地方寻求新的生活体验,再返回家庭与日常工作生活中[29]。
Z同学名称为“间隔二十岁”,二十岁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时间节点,此命名是一种“成长仪式”的自我对话。二十岁是自我开始独立思考与探索,拥抱未知世界的成长标记。“间隔年”的提法最早流行于国外。作为青年认识自我的一个特殊阶段,这种“间隔年”的称谓也隐含着一种仪式感,包含他们对过去告别,对当下的思考,对自己未来的展望与期许。出发前“每每与好友聊起自己Gap year的打算,除了惊讶外,每个人都少不了要问一句:你怎么这么大胆?我胆大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从小我就是个连鬼片都不敢看的人。鬼片所带来的恐惧来源于对不存在事物的曲解,但真实的外面的世界为什么让人害怕?不去了解,不去体会,躲在自己狭隘的世界里。未知,才是恐惧真正的来源”。自我是一个未完成体,永远处于发现、选择、认识与成为的过程中,既向外探索自我,也向内反思自我。将“对话”作为一把钥匙,开启藏于自我在“现实”与“想象”之中的内核,并把它作为一个对话的建构来考察。“十八岁时,一个人独
自出国旅行,在马来西亚仙本那潜水、吃海鲜,度过了一个特别的成人礼;二十岁时,我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去间隔,完成一场穿越世界的旅行。”将旅行当作寻自我的“成长仪式”,渴望在旅行中进行自我探索,通过旅行证明自己的价值,实现自我生命的意义,这是青年背包客身上所具有的独特气质。“在美国酒吧的年龄限制是21岁,未
满21岁不能饮酒、不能购买酒精饮品,更不能进酒吧…… 2020年5月16日,也就是今天,我也终于跨进了二十一岁的关口,从这天起,无论是美国的酒吧,还是澳门的,抑或是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对我而言都没有了年龄限制。”跨进二十岁的关口,摆脱成长中的“限制”,仪式背后的自我对话展现了零零后青年渴望成长的内在需求。“至于为什么喜欢那种泡在酒吧里的感觉?可能是对成长的憧憬、对青春的释放,抑或是一种证明自己的方式吧!这种自我的证明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旅途,甚至左右着我成长道路的选择。”青年人处于自我同一性发展的敏感阶段,旅行对于他们而言,如同一种精神的“洗礼”。对话自我理论认为主我可以从一个空间位置移动到另一个与环境和时间变化相协调的位置上,并且可以想象赋予每一个位置一个声音,这样不同位置之间就能建立对话关系。声音的作用就如同在一个故事里相互影响的角,涉及一系列问与答、赞成与反对。他们都从各自的立场去讲述自己的经验,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叙述结构的自我[30]。
青春期作为人生的关键转折点,标志着“个体开始探索和检查自我的心理特征,以及发现自己是谁,如何适应社会与世界”[31]。现代生活中的“认同危机”是一种严重的无方向感的表征。这些思考充满着迷茫
、断裂、冲突的彩,自我同一性的冲突与整合贯穿每个人的青年时期,嵌入在每个个体的日常生活当中,因为其思考直指生活的真正意义与价值。“一个人生命的终点是什么?是最后一次呼吸?最后一次心跳?亦或是最后一次跳动的脉搏?在参加完墨西哥的亡灵节之后,我得到了一种全新的解释:一个人生命的终点,是被世间的人完全遗忘。”背包旅行本身是一件有挑战且带着刺激的活动,通过这种“成长仪式”把过去、现在和将来有意义地联系起来,这里的对话性自我显现出的是时间意义上的对话,从时间维度上实现自我对话的连贯性,朝着解答“我将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一问题又迈进一步。“究竟怎样的二十岁才算有意义?……我庆幸的不是我能在二十岁的年纪里出来环球旅行一趟。而是,我在这样的年纪里到了自己理想的生活状态,到了自己未来为之奋斗的目标。在二十岁的年纪里,我可以对未来说一句:‘不留遗憾!’”巴赫金认为处于不同立场的自我通过言语交流能产生意义创新。因此,如果将自我理解为多个声音立场,不同或对立的立场之间的边界区就是产生新意义的场所,正是在这样的自我空间中,个人
的社会角实现整合[32]。“旅行中每一种经历都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它让我成长,学会面对人生的不如意;它让我抛开成见,逐步认识这个世界的多元;它让我洒脱,一步步成为自己心目中那个不太完美却富有魅力的自己。”这正是蕴含着探寻生命意义的“对话性成长”。零零后青年渴望独立,外出旅行逐渐成为青年呈现自我的一种特殊“成长仪式”。将背包环球旅行作为一种与时间、顺序相互关联的“成人仪式”,代表着零零后青年自我成长的独立宣言,而对话性自我的探寻恰恰是在这时间与顺序的关系中得到解释的。
2.多元文化互动:空间流动中的对话性自我
自我的对话性既体现在“主我”与“客我”间的交流,又体现在“我”与他者甚至人类社会之间的交流[33]。环球背包旅行是一种打破边界的流动,蕴含着自我与他者的对话,而这种多元文化交互中的对话正好体现出不同性质的自我,也由此探寻新的对话性自我。“环球旅行的初衷其实很简单,一方面源自于自己一直以来对远方的向往,另一方面,就想考验一下,以自己这二十年来积累的社会生活知识及文化水平,放在这个世界的广度下,究竟可以走多远,走多深(认知社会的深度)。”差异是连接自我与他者之间的桥梁,也是探寻对话性自我的钥匙。自我是通过我与他人的关系所生成的。我们不可能像鲁滨逊一样与世隔绝,每个人的自我都与社会环境、文化背景息息相关。旅行对于零零后青年而言,不仅仅是一种空间的流动,更是一种思想的碰撞,在不同文化的交互中探寻对话性自我。Z 同学在访谈和中都特别提到墨西哥亡灵节中自己的思考:“早在《道德经》中,有一句话就表达了当时人们的死亡观:死而不亡者寿。意思是说人死了,但是人的名声、精神、人格没有在人世间消亡,这才是真正的长寿。不把生命物质的终点当成是终点,而是有更高的追求。”旅行正好提供给青年人广阔的框架与视界,在不同的视野内进行思考与探索。“如果把环球旅行比作是一场升级打怪的通关游戏,一个国家代表一个关卡,一个地区则代表一种新模式,那么非洲南美一定是当之无愧的Hard 模式。”不同的视界会有不同的感受,让青年人可以尝试从不一样的角度思考自我、思考人生、认识世界。“旅行中每一种经历都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它让我成长,学会面对人生的不如意;它让我抛开成见,逐步认识这个世界的多元;它让我洒脱,
一步步成为自己心目中那个不太完美却富有魅力的自己。”
在旅途中,背包客尝试从新的角度反观自我,在多元的文化对话中探寻自我:“从小,《三字经》里就会告诉我们“人之初,性本善”这样的道理。可是慢慢地我们会发现其实,懒惰、贪婪、好逸恶劳,这些可能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同样,善良、悲悯、乐于助人也是人的本性。我们所处的成长环境无法完全改变一个人,它只能无限放大或缩小我们身上的本性。”通过旅行进行思考自我生存意义:我如何生活?什么样的生活是有意义的?如何赋予其意义?而这种思考离不开他人作为参照系。正是自我与他者形成的差异,制造了新的探索自我形成认同的角度:卡尚民宿两位主人“今年才27岁,从小生活在德黑兰。工作后,厌倦了德黑兰繁忙的都市生活,便集资在卡尚买下了这栋带着院子的豪宅(约6万美金),做起了民宿的生意。……被喜欢,被认可,还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们俩还真让人羡慕呢。我是羡慕民宿主人的,是否想像他们一样被喜欢、被认可、追寻并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呢?”泰勒认为,一个人只有在其他自我之中才是自我。在不参照他周围的那些人的情况下,自我是无法得到描述的[34]。
旅行恰恰是一种多元价值观碰撞的过程,正好映射出青少年探寻对话性自我的历程:“Gap Year到现在,已经第25天了,我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些陌生人的故事。目的不是让你在外放松警惕。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没那么糟糕,你也许也正被爱包围着。不盲信网络信息,不被别人的想法左右自己的判断,这才是我来纳夫塔兰体验出来的道理。”个体的“自我”部分地由其自我解释构成,它既是客观与主观相结合的自我,是自我与外在世界相互关联中的自我,也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经验相综合的自我。而
自我的寻求是指个体走向他者、回归自我并发现自我潜能的过程。
对话性自我的探寻自然离不开对于生命最终意义的探寻,正如查尔斯·泰勒在《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一书中提到:“知道我是谁,就是知道我站在何处。我的认同是由提供框架或视界的承诺和身份规定的,在这种框架和视界内我能够尝试在不同的情况下决定什么是好的或有价值的,或者什么是应当做的,或者我应赞同或反对什么”[35]。“在间隔年开始的半年前,我参加一个活动,评委大冰老师点评我说:‘穷游是最没有尊严的一种旅行方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