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日记
  模糊的光明
 
  “知北游”是一次从香港到北京的秘密旅程的雅称。全国革命胜利前夕,应中共中央之邀,众多在港民主文化人士,由香港分局派人分批护送北上,参加新中国的筹建活动。其中较重要的一批在1949年2月28日登上一艘挂葡萄牙旗的“华中轮”离港,共有20多人,按年龄大小排列有陈叔通、马寅初、包达三、张??伯、柳亚子、郑佩宜、胡墨林、叶圣陶、张志让、宋云彬、郑振铎、傅彬然、沈体兰、邓裕志、王芸生、徐铸成、曹禺、赵超构、刘尊棋、冯光灌、郭秀莹、吴全衡、方瑞、包启亚,还有郑振铎的女儿郑小箴,胡绳和吴全衡的两个儿子,5岁的项伊朗和1岁的项锦州。3月1日黄昏,叶圣陶出了一个谜语:谜面为“我们一批人乘此轮赶路”,谜底为《庄子》篇名一。结果被宋云彬射中为“知北游”。“知”即知识分子,“知北游”意谓文化人北上。
  50多年过去了,“知北游”的日记也陆续公开。笔者在阅读了其中的三种即叶圣陶《北上日记》
三八妇女节的诗句(载《人民文学》,1981年第7期)、柳亚子《北行日记》(载柳无忌等编:《(柳亚子文集)自传?年谱?日记》,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宋云彬《北游日记》(载《新文学史料》,2000年第4辑)后,体会到“知北游”颇有值得圈点的地方,它既是文化人憧憬无限和激情满怀的光明行,因为一个史无前例的新事业正在远方召唤他们,也是多少让他们觉得有些困惑的新的跋涉,因为对新的环境有些不适应,还有浪漫诗情与现实政治的冲突。
  “华中轮”上充满快乐的气氛。在带队的中共党员吴全衡的操持下,从3月1日到4日,天天举行妙趣横生的晚会,让笑声掌声与海浪交响。3月1日晚会,柳亚子日记:“有评剧清唱、民歌、粤唱、讲古、魔术及集体游戏等,兴趣颇佳。”叶圣陶日记:晚会上“包达老谈蒋介石琐事。曹禺唱《李陵碑》、《打渔杀家》,邓小唱《贵妃醉酒》,张季龙唱青衣,徐铸成唱老生,余皆不知何戏。全衡与郑小唱民歌。轮及余说笑话,余以谜语代之。”3月2日晚会,宋云彬日记:“陈叔老谈民初掌故,涉及杨皙子(度),余作补充,并谓杨皙子晚年曾与中共有联系,闻者皆惊诧。与叶圣陶合唱昆曲《天淡云间》。方瑞女士歌《刺虎》,博得掌声。”3月4日晚会,叶圣陶日记:“船上人员均来参加,兼以志别,兴致极好,甚为难得。唱歌也多,不悉记。墨(叶夫人胡墨林――笔者注)亦唱《唱春调》四句,则破天荒也……今夕晚会,人各自忘,情已交融,良不可多得。”
  3月5日,“华中轮”抵烟台上岸,受到热情的接待。宋云彬日记:“徐市长、贾参谋长以张裕公司之葡萄酒享客,余饮十馀觞。”叶圣陶日记:“饭罢,徐市长询要否洗浴,余与云彬等四人应之。由人导至浴室,洗大池,甚痛快。”“以汽车至宿所,乃一西人别墅,距市区较远。因恐国民党飞机来袭,故特指定此处。”“十时就睡,一梦甚酣。”3月7日,离开烟台。宋云彬日记:晚“九时至三李庄,距莱阳城三十里。党政军各机关现皆分散于周围三十里大农村中。此地亦为老解放区,军民融洽如一家人。十时许,招待者分别叫余等至农家借宿,余与刘尊棋同睡一土炕,被褥已铺,解衣欲睡矣,忽招待员又来,谓顷悉此间屋主系一肺病患者,故已为另觅借宿处,请即迁往云云。足见招待之周到也。”3月10日,离开潍坊特别市到青州市(益都,为当时华东局及华东军区所在地)。叶圣陶日记:下午从宿舍“驰车到车站。已预备卧车一节头等车一节在站,即先行上车。一行人连卫士在内不过六七十人,而用车两节,太宽舒矣。”“八时许到青州市(益都)。下车,党政军方面多人已在车站迎候,驱车入城,至招待所。其处原为教堂,屋颇宽畅,坐憩之顷,有如归之感。”“即以招待客人而言,秩序以有计划而井然。侍应员之服务亲切而周到,亦非以往所能想象。若在腐败环境之中,招待客人即为作弊自肥之好机会,决不能使客人心感至此也。”3月18日上午,抵达北平东站,受到市长叶剑英和中央统战部长李维汉等迎接,并下榻舒适的六国饭店。宋云彬日记:“六国饭
店陈设仿西洋式,被褥软且厚,颇感到过分温暖。”叶圣陶日记:“驱车至六国饭店,特赁为我人之宿所。余与墨住一百三十五号房间。服用至舒适,为夙所未享。虽主人过分厚意,实觉居之不安。”在北平,北上文化人更受到空前热情的接待,迎来送往,络绎不绝;宴请吃喝,又如家常便饭。“来访”、“共饭”、“饭店聚餐”、“宴请”、“洗尘”、“招宴”、“宴罢续会”、“酒酣耳热”等几乎成了“知北游”三种日记的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