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标准ISO7098：2015《中文罗马字母拼写法》的研制
作者：冯志伟
来源：《现代语文(语言研究)》2016年第02期
        1958年2月11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一致通过了《汉语拼音方案》作为拼写汉语普通话的国家标准。汉语拼音成为了中国初等教育的内容。使用汉语拼音来给汉字注音，大大提高了汉字学习效率，帮助学生进一步学习文化和科学技术。汉语拼音在电报拼音化、视觉通信、文献编目、排序检索、人力资源管理等方面也得到了很好的应用，在中国受到普遍的欢迎。
        1979年，中国代表周有光在华沙的ISO/TC46（国际标准化组织——信息与文献技术委员会）第18届会议上，提出把《汉语拼音方案》作为国际标准的建议。
        1982年在南京召开的ISO/TC46第19届会议上，正式通过了《ISO7098信息与文献工作——中文罗马字母拼写法》（英文名称是ISO 7098 Information and Documentation-Romanization of Chinese）。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日本、韩国、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前苏联等国投了赞成票，英国弃权，由于技术上的原因，美国投了反对票。在多数国家的支持下得到通过，从此，汉语拼音从中国的国家规范成为了国际标准。
        1991年，在巴黎召开的ISO/TC46第24届会议上，对“ISO7098”进行了技术修改，成为了《ISO 7098信息与文献工作——中文罗马字母拼写法（1991）》（英文名称是ISO 7098（1991）Information and documentation：Romanization of Chinese），简称“ISO7098（1991）”。中国代表王均出席了这次会议。
        上世纪90年代初制定ISO 7098（1991）的时候，正是世界进入信息时代的关键时刻。为了适应信息时代的要求，中国开始研制计算机汉字输入输出。使用ISO 7098（1991）的汉语拼音，可以通过拼音——汉字转换的方法输入输出汉字。由于汉语拼音是中国初等教育必不可少的内容，每一个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会使用拼音，这样，ISO 7098（1991）就成为了汉字输入输出的一种便捷的手段。在移动通信中，也可以使用汉语拼音在手机上输入汉字，推动了手机在中国的普及。汉语拼音在汉语国际教育中也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成为了外国学生学习汉语和汉字的有用工具。
        2001年1月1日开始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第18条明确规定：“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以《汉语拼音方案》作为拼音和注音的工具。《汉语拼音方案》是中国人名、地名和中文文献罗马字母拼写法的统一规范，并用于汉字不便或不能使用的领域。
初等教育应当进行汉语拼音教学。”这样一来，我国通过法律的方式，确立了《汉语拼音方案》的法定地位。国际标准ISO 7098（1991）是在《汉语拼音方案》的基础上制定的，为了在国际范围内进一步扩大《汉语拼音方案》的影响，有必要修改ISO 7098（1991）。
        普通话是中国各民族的通用语言，也是联合国的工作语言之一。ISO 7098（1991）对于全世界的信息与文献工作具有重要的意义，为了满足当前国内外对汉语拼音实际应用的迫切需要，也有必要修改ISO 7098 （1991）。
        面对国际国内实际应用的迫切需要，国家教育部于2011年3月成立了ISO 7098修订工作组，由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研究员冯志伟担任组长，李志江、傅爱平、黄伟、颜伟4位语言文字专家为工作组成员，启动了ISO 7098（1991）的修订工作。
        工作组成立之后，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于2011年4月召开专家会议，专家们提出，ISO 7098（1991）没有关于汉语拼音音节按词连写的内容，在ISO 7098（1991）的修订中，应当把《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按词连写的内容补充到ISO 7098 中。
        为了贯彻专家会议的精神，冯志伟开始调查国际上对于汉语拼音按词连写的意见，
        冯志伟了解到，美国国会图书馆、法国巴黎语言和文化大学图书馆、德国特里尔大学图书馆、加拿大学术图书馆在使用ISO 7098（1991）进行中文图书编目时，在汉语拼音的按词连写方面都曾经出现过举棋不定、难于操作的问题，因此，他们主要对人名、地名实行按词连写，对普通的词语，则采用按汉字分别注音的方式，不实行按词连写。
        美国国会图书馆在1999年8月发布了关于在该馆图书目录的汉语拼音编目中，不再按词连写而按照音节分写的文告。文告中说，“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们决定，汉语拼音除了人名和地理位置名称连写之外，都按照音节分写”。
        德国特里尔大学图书馆公用事务处主任哥特海涅（Klaus Gottheine）博士在给冯志伟的来信中也指出：“令人遗憾的是，从更大范围来看，由于技术和语言使用方面的原因，世界上的图书馆，包括德国的图书馆在内，已经放弃了汉语拼音的按词连写，而采用按照汉语音节隔开来分写的拼写方法”。
        加拿大标准化委员会（SCC）崔红（Hong Cui）在2012年8月27日给冯志伟的来信中转达了加拿大文献工作专家科尔（Louis Chor）的意见：“加拿大学术图书馆始终采用美国国会图书馆的做法，对于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遵循美国国会图书馆的做法，是一个汉字一个
汉字地进行罗马化的。现在的这个ISO标准似乎要使用按词连写的方法，超出了图书馆领域的做法”。
        基于以上情况，冯志伟认识到，当前要在国际范围内全面实行汉语拼音的按词连写还有相当的困难。如果我们在ISO 7098（1991）的修订稿中提出全面实行汉语拼音的按词连写，估计难以得到其他国家的支持，特别难以得到有影响力的美国国会图书馆、法国国家图书馆、德国大学图书馆、加拿大学术图书馆等重要文献工作部门的支持。不过，如果我们提出仅仅在人名、地名中实行按词连写，还是有可能得到世界上很多国家的支持的。出于策略上的考虑，冯志伟在ISO 7098的修订稿中，提出了只增加有关人名、地名按词连写的规则，不宜提出全面实行普通词语的按词连写，把《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局部地加入到国际标准ISO 7098中。
        因此，冯志伟向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建议：由于汉语中普通词语的拼音按词连写常常出现举棋不定的困窘，我国语言学界对于这个问题还没有权威性的定论，我们暂时不把《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中关于普通词语的汉语拼音按词连写规则和其他更加细致的规则写入ISO 7098的修订稿。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取得国际上大多数国家的支持，鼓励国外人
士在他们认可的条件下使用汉语拼音。《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在国际范围内的普遍推广和使用，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目前还不能急于求成。我们相信，随着时代的进步，在今后的修订中还可以一步一步地扩大汉语拼音按词连写的范围，最后做到在全世界范围内全面地使用《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冯志伟的这个建议得到了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领导的赞同。
        在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2011年4月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召开的专家会议上，考虑到修订后的ISO 7098不仅要在中国使用，而且还要在国外使用，所以，对于非汉语人名、地名的拼写方法，专家们建议在ISO 7098修订稿中提出的规则与《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应当稍有不同。有的专家认为，对于非汉语人名、地名的拼写，有必要根据“名从主人”的原则，按照罗马字母（拉丁字母）的原文书写；非罗马字母文字的人名、地名，按照该文字的罗马字母译音法拼写，不强求外国人按照汉语译名的读法来读他们自己的人名和地名，也就是不强求外国人改名。但是，为了便于外国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地名在汉语中究竟翻译成什么样的发音，也可以在原文后面注上汉字或汉字的拼音，在一定的场合也可以先用或仅用汉字译名的拼音。
        根据这次会议上专家们的建议，冯志伟采取了专家们提出的“名从主人”的主张，在ISO 7098修订稿中提出了不同于《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个别规定的做法。
        根据专家会议的精神，冯志伟用英文起草了关于修订ISO 7098（1991）的新工作项目的提案 。
        2011年5月6日，ISO/TC46第38届全体会议在澳大利亚悉尼召开，受教育部的派遣，我国代表冯志伟出席了这次会议，并在会议上提出了修改ISO 7098（1991）以便反映当前中文罗马化的新发展和实际应用需要的建议，在ISO 7098中增加有关人名、地名按词连写的规则。会后，我国国家标准化委员会（SAC）正式向ISO国际标准化组织提出了修订ISO 7098（1991）的新工作项目（New Working Item Proposal，简称NWIP）的提案，这个提案的国际编号是：N 2358。
        我国代表冯志伟在ISO/TC46第38届全体会议的中国席上（2011年，悉尼）
        2011年5月8日，ISO/TC46秘书处邀请冯志伟对于ISO 7098（1991）的修改进行答辩，冯志伟从容地回答了各国代表提出的问题。
        我国代表冯志伟在ISO/TC46第38届全体会议回答代表的提问（2011年，悉尼）
        冯志伟在ISO/TC46第38届全体会议上提出的意见以及对各国代表提问的回答，促使IS
O/TC46秘书处把ISO 7098 （1991）的修订正式地纳入了他们议事日程。此后，ISO 7098（1991）的修订始终得到ISO/TC46秘书处的关注和指导。
        2012年5月6日至11日，ISO/TC46第39届全体会议在德国柏林举行，来自17个国家的约160名档案学、图书馆学、情报学等方面的专家参加了这次会议。我国代表冯志伟出席这次会议。会议期间，冯志伟主要参加了与ISO 7098（1991）修订有关的议程，包括5月9日下午的ISO/TC46/WG 3（第3工作组）会议和5月11日全天的ISO/TC46全会。
        我国代表冯志伟出席ISO/TC 46第39届全体会议（2012年，柏林）
        5月9日下午的WG 3会议有来自中国、德国、法国和日本的专家参加，会议由TC46的秘书长菲利普（Philippe Magnabosco）主持。他讲到：ISO 7098（1991）的修订提案（N 2358）在会前投票已有结果：21票同意，3票反对，8票弃权。由中国、德国、俄罗斯、美国等5个国家推荐专家组成国际工作组，中国、德国、俄罗斯已确定专家，但是，美国的ANSI（美国国家标准研究所）和加拿大的SCC（加拿大国家标准化委员会）尽管表示愿意参加工作组，还没有指定专家。会议对罗马化的一些原则问题进行了讨论和交流，我国代表冯志伟对于译音（transcription）和转写（transliteration）的区别作了理论上的解释，明确
指出：中文罗马化主要涉及“译音”问题，与拼音文字之间的“转写”有明显的差别，这是中文罗马化的特点。
        我国代表冯志伟在ISO/TC46第39届全体会议的中国席上（2012年，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