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一半含笑一半恨
作者:***
来源:《课堂内外(初中版)》2020年第06期
        霓虹灯陆续亮起来,OC仔被一家古朴的茶馆吸引了目光不同于外界喧闹,这个茶馆在繁华的北京城中显得格外安静。OC仔点了一壶热茶,热气散尽后他发现对面坐了一个人。“头一回来北京吧?”那人露出可爱而诚恳的微笑,京腔京韵,甚是好听。
        “您是舒……”OC仔话还没说完,对面的舒庆春先生将食指竖在唇间做出噤声的提示:“今儿啊,我们好好聊聊这四九城。”OC仔循着先生目光,看见了暮中的北京。
        生于北平,长于冻饿
        “我出生的时候,清王朝也处于这样的傍晚。那年是戊戌年,大清的皇帝和他的旗人都失去了往日的权威与荣宠,我出生于北京的一户正红旗人家庭。”
        “落魄旗人的生活,一定很难挨吧?”想到《茶馆》中秦四爷的生平,OC仔问道。
        “是啊,清王朝日薄西山,他的旗人又怎么还能依靠昔日的铁杆庄稼过活呢?我父亲是旗人,他在世时,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已经十分拮据了,他去世后,我们的生活就更加清贫。”说到这里,老舍先生眼睛眯起来,似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那年八国联军进了北京城,慈禧太后和皇帝逃去西安,只留下手无寸铁的百姓和守护着皇城的士兵。八国联军的炮
火点燃了父亲身边的,母亲在战火中担惊受怕了三天,最后只等来父亲的一只布袜子,尸身已经无迹可寻。那时我才一岁。”
        OC仔看向不远处的前门,都市的繁华掩盖了昔日的硝烟。华灯初上,北京亮如白昼。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承担起生活的重任。她和为人浆洗衣物以维持一家生计.常日在水中泡着,母亲的手变得红肿和粗糙,现如今我回忆起母亲,还是会想到她那双手。后来我写《月牙儿》,那位贫穷的母亲由于常给人洗衣服而起了鳞的手,就是受我母亲的启发。”老舍先生说罢,微微皱起了眉头。
        “战乱年代,社会底层生活必定让童年的您受了不少苦。”
        “赶上下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要坐到天亮,以免暴雨让屋顶掉下来,一家人同归于尽。”老舍先生说到童年那些苦日子的时候,脸上依然浮现着温暖的笑,“穷人的孩子早懂事,从我懂事的时候我就开始愁吃喝了。我帮着母亲干活,感受着这京城的繁华与落魄。我时常忧郁地看着这座古城和它的百姓,不知不觉就走过了童年。”
        结缘文学,以笔代戈
        “宗月大师的出现,让我的人生改变了轨迹。在他的无偿帮助下,我进了私墊,变成了学生,开始识字。随后我报考了北京师范学校,毕业后做了小学校长,家里的贫困境地终于得到了改善。彼时我在小学实行教育改革,我以为我会一辈子为教育献身,从未想过文学和我会有什么交集。那年是1918年。”
        “您当校长一年后,中国就爆发了五四运动吧?”OC仔回忆起历史课本的段落。
        “没错,五四运动带给了我极大的震撼。”老舍先生点点头,“在五四运动中我了解了什么是反帝国主义和反封建主义,虽然我没有参与游行示威,但五四精神点醒了我。我生在北京的底层社会,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人,‘五四’之后,我想用我的笔去描绘众生相,并点醒他们,让他们不再崇洋,让他们知道何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也成为我后来作品的两大主题。”
        “如此说来,五四运动激发了您的创作灵感?”
        “我真正产生创作欲是在伦敦的时候。我去伦敦授课,室友是许地山,我时常见他写小说。到伦敦不久,我不可遏制地想念起北京来。我想念母亲,想念北京的月亮,想念这片土
地上发生的事。当故乡的一切像一幅幅画在眼前飘过时,我终于拿起了笔,用文字抒情。我写了《老张的哲学》,并把它拿给许地山。在他的建议下,我把作品寄回了国内,不久在报纸上连载。”
        “您幽默的文笔让国人眼前一亮,幽默背后的讽刺又发人深省.”OC仔回想起自己读老舍先生作品时的感受。
夜正浓
        “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因为穷,我要批判;但也因为穷,我对这世界怀着无限同情。也许正因此我的作品中才有那么多幽默的讽刺吧。我在北京见过太多人了,有好人有坏人,我把他们一个个搬进我的作品里,内心怀着一半的笑和一半的恨。”老舍先生边说边续了一杯茶。
        京华百态,爱国情深
        “我读您的书,就好像来到了百年前的北京。”
        “我生于北京,对这里的人和事最熟悉。我见过为了一辆新车奋斗终生的车夫,于是写祥子;我见过维持著最后体面惨死的旗人,于是写松二爷;我见过传统艺术的消亡,于是写沙
子龙……我平生所见是北京的芸芸众生,所以我想写这座四九城中的人间世,让读者认识生活在战争中的小人物,体会他们的苦乐悲欢。我的书里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我恨他们的懦弱,但又不能恨得太绝;我心里会泛出一股同情来,我用幽默去宽恕他们,因此很多时候我的小说总是以悲凉为结。”
        “您的小说创作很成功,为什么后来又去创作通俗文学呢?”
        “在那夜晚熄灯以防敌人飞机轰炸的日子里,战火四起的中国哪里有人安心读得下去一本小说呢?文协会员郁达夫曾经去过前线,他说,前线的士兵闲暇之余没有可以阅读的文学作品,这让我很心痛。国家处于危急之秋,我是文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创作民间文学,并把它们送到百姓与战士们手中,让文字激发他们的斗志。于是我去学习民间的语言,我开始写鼓词。”
        “但这也使后人在评价您的文学成就时意见不一。”
        老舍先生爽朗地笑了:“文学成就很重要吗?无论我写什么,都是为了让读者心里有一点感触。如果我的作品被战场上某个英雄读到了,并且使他感受到安慰和鼓励,我就很满意了。”
        “文章贵在感人,确实是这样。所以抗战结束后您又拿起笔继续写起了小说。”
        “是啊,我还是要拿笔写我熟悉的北京,于是我写《四世同堂》和《正红旗下》,希望把这座四九城和城里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老舍先生望向夜正浓的北京,缓缓道。
        OC仔还要再问,茶馆老板却提醒打烊了。OC仔走出茶馆,回头与老板道别,看见了茶馆招牌上醒目的“裕泰”二字,再转身,老舍先生已莫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