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志第二十五回 歧路亡羊瑞龙镇
《水泊志》第二十五回 歧路亡羊——瑞龙镇 -
第二十五回 歧路亡羊——瑞龙镇
宋武的夜间旅行,越过蜈蚣岭,一路顺风。寒冷的宋武是从深秋走来的,就像换季的寒流,带着凛然的气质。宋武的直板造型在寒风中显得非常优雅,他没有穿背心,这是教条的伪装。不耽误新和尚去餐厅,酒温耳热,补充热量。苦行僧的日常工作就是披着鹌鹑的衣服打着一百个结,乞讨食物。宋武贪吃运气,他不知道这是一种罪过。
打个饱嗝,武松又上路了。路漫漫其修远兮,爬上一条土冈,一座高山突兀。走下土冈,崎岖三五里,“早见一个酒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地形险恶的大山植被稀疏,岩体裸露,故名白虎。信乎风水?山庄少庄主姻缘悭吝,不出三年老庄主折寿,兵凶继起。
武松奔入酒店,准备犒劳自己。店家食材告罄:“实不瞒师父说,酒却有些茅柴白酒,肉却都卖没了。”茅柴白酒就是口感如茅柴的劣酒,与故乡的“八毛辣”(七八十年代,供销社量贩八毛钱一斤的散酒)有一拼。聊胜于无,一盘蔬菜下酒,武松喝了四壶。山风倒灌,无孔不入,店
内冷如冰窖。阿嚏!“主人家,你真个没东西卖,你便自家吃的肉食,也回些与我吃了,一发还你银子!”武松还想扫底货。
店家笑道:“也不曾见了个出家人,酒和肉只顾要吃。却那里去取?师父,你也只好罢休!”世风日下,混一僧俗。
武松喝个水饱,一泡尿都释放了。“骠骑闻香须住马,风帆知味也停舟”,三无野店贴着恶俗的对联——哪来的舟,放河灯的纸船?店家经营舍本逐末,装修下了不少功夫:“疏篱畔梅开玉蕊,小窗前竹起明玕。乌皮桌椅,尽列着瓦钵磁瓯;黄泥墙壁,都画着酒仙诗客。一条青旆舞寒风,两句诗词招过客。”岁寒三友倒是活物,花里胡哨的壁画,简直就是附庸风雅。画酒中八仙,还不如画饼!
这间洋溢着文艺沙龙气息的主题酒店,真有山人雅集。一条趾高气扬的大汉,带着三四个人进来,店家点头哈腰去看座。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大汉衣装:“顶上头巾鱼尾赤,身上战袍鸭头绿。脚穿一对踢土靴,腰系数尺红搭膊。”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这家伙像搞二人转的。人不可貌相,假以时日,这厮带兵攻打省城——不知道城壕水深。
“我分付你的,安排也未?”听话音,大汉和店家熟络。
店家答道:“鸡与肉都已煮熟了,只等大郎来。”大郎这个称呼不对,店家应该叫二郎或小郎。这厮是白虎庄庄主孔太公的小儿子——独火星孔亮,大儿子是毛头星孔明。孔明孔亮极有可能是难分伯仲的孪生兄弟,并且书中缺少为孔明量身定制的一段韵文。作为天罡地煞的孤例,究其原因,应是避免雷同——大郎二郎还都是急性子。稍后,孔亮鼻青脸肿,武松遇见孔明就不会撞脸!武松从穿衣区别孔明孔亮,孔明套“鹅黄袄”,兄弟俩应该很像。金圣叹点评的七十回本,此处则径直改成“二郎”,少了一份遐想。
孔亮问道:“我那青花瓮酒在哪里?”宋青花呀,韵味被私藏。
“有在这里。”店家捧出一尊青花瓮酒,小心开了泥头,倾在一个白瓷盆里。顿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勾魂摄魄。武松假装闭目养神,用嗅觉去感受——不绝如缕,是老窖!感觉舌下生津,喉咙发痒,金津玉液越咽越干,摩拳擦掌,双手不知该如何摆布。武松偷瞄了一眼厨房:红泥小火炉,黑釉大砂锅。店家欺生,捂盘惜售。
店家用托盘端出一大盘精肉、一对烧鸡——一对是两只!武松看了自己面前,只是一碟熟菜,厚此薄彼。武松握指成拳,锤着桌子维权:“主人家!你来!你这厮好欺负客人!岂我不还你钱!”
店家正穿梭似的伺候主顾,转头说道:“师父休要焦躁,要酒便好说。”
武松理论:“你这厮好不晓道理!这青花瓮酒和鸡肉之类如何不卖与我?我也一般还你银子!”
店家辩解:“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大郎家里自将来的,只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那是回娘家,还狡辩!武松骂道:“放屁,放屁!”
店家道:“也不曾见你这个出家人恁地蛮法!”
“怎地是老爷蛮法?我白吃你的?”武松爱钻牛角尖,缺乏亲和力,当不了老大。
店家反唇相讥:“我倒不曾见出家人自称‘老爷’!”
这是道德,难道出家人就该窝囊,就该矮半截——那是哥哥!武松跳起来,一巴掌扇倒店家。店家呆坐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一只手都捂不住。
对席的孔亮见了大怒,指定武松道:“你这个鸟头陀好不依本分,却怎地便动手动脚的!却不
道是出家人勿起嗔心!”说什么贪嗔痴、戒定慧,武松听不懂。武松要去当山大王,出家这档子买卖,一点都不好玩。
“我自打他,干你甚事!”出家人和少庄主无冤无仇,因为吃肉互殴。孔亮和山里的捣子吃喝浪荡,对大德武松一毛不拔,少庄主不通人事!地主家有两个不近女的傻儿,难怪他爹请家教。
孔亮怒道:“我好意劝你,你这鸟头陀敢把言语伤我!”
“你那厮说谁?”杠精武松一把推开桌子,看谁的嗓门大。
想打架是吧?少庄主笑着竖起中指,挑战:“你这贼行者出来!和你说话!”
“你道我怕你,不敢打你?”武松和孔亮跑到外面单挑。
孔亮也是练马师,格斗姿势。宋武一把抓住它,抓住孔亮的手。孔亮转过身,想要一个过肩摔,却扛不住;反而被宋武拖到胸前,然后孔亮像陀螺一样被拨了出去;孔亮转了两个半星期,趴倒在地。孔亮的酒友都是,手脚发抖,腿肚子抽筋。很难带他们去给孔亮玩。后来他和这些人造反,喝醉了。
孔亮一蹶不振,老师教的“鲤鱼打挺”也不会耍了,酒友开始读秒;孔亮已经趴下,武松还摁在地上打,也没人喊停;拳击过后,武松像卖猪一样提起孔亮,扔到门外河里。店家捂着脸,朝山上跑了。
吃鸡大战,武松凶如饕餮,吃相难看。舀酒不用勺——用碗,吃鸡不用筷——用手。武松饿坏了,如风卷残云,没半个时辰,酒食还剩点渣渣。
二十五个孩子一个爹武松无伤大雅的走了,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外面风好大,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卷着尘土。太阳也跑了,没有一点方向感,应该朝大山的方向走。武松心里还有点数,脚步却飘忽不定,道路也颠簸得厉害。武松东倒西歪,霸占路权,引起人畜冲突——双方都不可理喻。履霜坚冰至,遇见家畜,投宿有着落了。
汪汪汪!路边一只大黄狗,看着武松叫。大黄狗如影随形,龇牙咧嘴,赶着武松咬。豺舅看武松不顺,武松恨君狂!武松倒追,左手——太轻敌,把狗爹逼到绝境——绕着石质的河岸嗷嗷叫!晚上吃热狗!一刀砍去,狗没事,人栽河里了。大黄回头嘲讽了一阵,撒了一泡狗尿,骚情地摇着尾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