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视域中的“人”:从“抽象”到“现实”的迈进
  摘要: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理解经历了青年黑格尔派与费尔巴哈的影响,梳理马克思笔下“真正现实的人”成立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作为主观唯心主义大派——青年黑格尔派笔下的纯粹抽象的人;第二阶段,作为旧唯物主义代表——费尔巴哈笔下纯粹现实的人;第三阶段,直到写《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时,马克思才意识到青年黑格尔派与费尔巴哈笔下的“人”都是“抽象的人”,并对此进行清算,实行马克思哲学革命,真正把握了对“人”的理解——真正现实的人是徘徊在抽象与现实之间的人。
关键词:人;马克思;费尔巴哈;青年黑格尔派;实践

 
        一、马克思受青年黑格尔派影响时的“人”:纯粹抽象的人
        1836年,马克思转至柏林大学法律系就读。在柏林大学期间,他独立学习和研究了黑格尔的哲学理论,以厘清自己的世界观,并深受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思想的影响,从中又吸取了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马克思在就读期间,还加入了博士俱乐部,成为当时所谓的“进步团体”青年黑格尔派的一员,其主要代表也是马克思的老师布鲁诺•鲍威尔。
        随着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体系的解体,青年黑格尔派的布鲁诺•鲍威尔继承了黑格尔哲学体系中“自我意识”的概念,试图用它取代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并将“自我意识”概念运用到关于人的思想中。他们运用思辨的唯心主义方式,宣扬唯灵论,用人的“自我意识”来代替人本身,用主观精神来代替现实的个人;他们把世界归结为自我意识创造的产物或具有“普遍性”的某种纯粹的想象的虚幻的“概念式存在”,即“批判的批判”。
        按照鲍威尔他们思辨的唯心主义的逻辑,现实的人和社会不过是“范畴推理程序”的产物,其实质不过是改了装的陈旧的黑格尔哲学。埃德加尔竭力鼓吹人的思维、理性或思想至上论,怂恿现实的人摆脱现实而只从思想那里寻食物背后终极的原因,恪守所谓的“认识的宁静”。他们通过对主词与谓词的颠倒,让本属于现实的人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成了脱离人的抽象,这样一来,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有生命、直接的东西、一切感性的经验都成了不确定的虚无,唯一确定的就知识思想或精神。马克思指出:“思辨哲学家在其他一切场合谈到人的时候,指的都不是具体的东西,而是抽象的东西,即理念、精神等等。”[1]思辨哲学家教导人们,解决痛苦、构建社会和谐的办法有且只能是驱赶跑人们思想中的“雇佣劳动”、“雇佣工人”等概念,用“自由自觉的活动”、“真正的人”的概念以代之。因此,人们只要去除头脑中痛苦的想法就能获得解放,对资本和资本家的仇恨也就烟消云散了,换句话说,现实的人,只
能作为“思维的动物”,靠“纯粹地思维”来实现自己的现实性,在头脑中抽象地改变“理想的我”,这是现实的人实现自身现实性的最佳路径和唯一方法。马克思指出批判的批判教导工人只要在意识中改变“抽象的我”,就能改变自身的现实生存条件,转化为现实的人。
        马克思批判青年黑格尔派仍然没有超出黑格尔思辨哲学的理论框架,只是以不同的名称表示罢了,他们割裂了黑格尔哲学中自我意识与实体这两大板块,并用他们的“自我意识”取代了黑格尔体系中“绝对精神”的地位。因而,事实上青年黑格尔派仍是用一个“自我意识”这个抽象物代替了“绝对精神”这个抽象物,仍旧没有脱离抽象范畴。青年黑格尔派并没有超出黑格尔思辨哲学的框架,对人和世界的理解仍然是局限于头脑中的抽象的纯粹思维的荒谬的幻想。
        二、马克思受费尔巴哈影响时的“人”:现实的“抽象”的人
        在马克思与青年黑格尔派决裂的过程中,费尔巴哈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撕开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哲学体系,重新确立了唯物主义在哲学中的统治地位。虽然与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相比较,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更具进步性,作为“新唯物主义”,是从感性的实体性为基础来论述本体论问题。费尔巴哈不是脱离人的感性存在单一地把世界本原归结为纯粹的具体的“物质实体”,而是把人的“感性对象性存在”作为真理性原则看作是唯物主义的基本根质,把
人类感觉的类存在和类性质以及相应的整个自然界当作实体,这一点是与青年黑格尔派的抽象的“物质世界”相反的。费尔巴哈指出:“只有将自己的类、自己的本质性当作对象来对待的生物,才能够把背的事物或实体各按其本质特性作为对象。”[2]区别于动物的人是有意识的,并能意识到自己的类存在,换句话说,人既能将自己的个体作为对象,也能将自己的类作为对象。“人由对象而意识到自己:对于对象的意识,就是人的自我意识…不仅对于精神上的对象是这样,而且,即使对于感性的对象,情形也是如此。”[3]
        尽管如此,马克思仍然把费尔巴哈自称的“新哲学”看作是“旧唯物主义”,尽管费尔巴哈在世界本体论上作了巨大的贡献,把唯心主义颠倒了的世界观又颠倒回来了,批判掉了青年黑格尔派的实体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的概念、范畴,但费尔巴哈看到的物质实体是人直观感受到的具体的客观存在,是纯粹的“物质”,不归于“人”,虽然看到了人的实践活动,但不是感性的人的对象性活动,忽略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在费尔巴哈看来,人的实践活动专指人的意识活动,如同动物般的本能性活动,把人的能动性方面依然忘却在了唯心主义的大本营中,对人的理解依然是看作“纯粹思维的以太生物”,只是其思维起点从头脑中转移到现实的实体中来了。如同马克思说的一样,“同时,它也是对自然界的一种意识,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它的关系完全像动
物同它的关系一样…因而,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自然宗教)。”“这个开始和这个阶段上的社会生活本身一样,带有同样的动物性质;这是纯粹畜的意识”[4]费尔巴哈没有把人与动物真正的区分开来,他把人的意识等同于动物“本能式活动”,所以他理解不了人的意识的能动性、创造性的一面,费尔巴哈笔下的人乃是动物般纯粹现实的人。
        三、马克思笔下的人:真正现实的人
费尔巴哈的提纲        从《神圣家族》到《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逐渐认识到了实践的重要性,建立了自己的哲学理论体系,马克思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纯粹思维的以太”式的人,也批判了费尔巴哈的“动物式生存”的人本学说,揭示了人本主义历史观的唯心主义实质,剪短了历史观身上的“唯心主义肠道”。费尔巴哈只是承认人是感性的对象性存在,但不承认感性的人具有感性的对象性活动,把人看作是感性直观的客观存在,而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个体存在。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观方面去理解。”[5]马克思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笔下“纯粹思维的以太”式的人,也扬弃了费尔巴哈笔下“纯粹现实的动物”式的人,看到了人特有的感性的对象性活动——实践,这里的实践活动区别与康德的、费尔巴哈的实践,是能动
性的、创造性的活动。
        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现实的个人的能动性、社会性和历史性,总结出,人的类本质是区别于动物本能式生存的自由自觉的劳动,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厘清了何为“真正现实的人”。“真正的现实的人”既不是“纯粹思维的以太”,也不是靠本能式单向活动的生物性个体存在。马克思指出:“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得到的现成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所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6]是个人的客观的物质活动在前,不是自我意识活动在前,不能错误转换物质活动的决定性位置,专属于人的创造和改变自身物质生活条件的活动是在外的、感性的对象性活动,它是第一性的。换句话说,客观世界也不是与人类感性活动完全无关的纯粹的物质存在,而是与感性活动相关联的,并作为人类主观世界之存在条件的另一个“感性世界”。马克思正是在对人的有意识的、能动性的实践活动中去阐明人的实践的“被动性”与“主动性”,人在遵循自然的客观规律的同时,也会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去改造自然,人正是在这种感性的对象性活动中实现主体客体化与客体主体化的双向运动。
        人的类存在表现出人与人关系的互通性,在生产实践活动中,人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同时也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同理,人在自由自觉地参与社会生产的同时,必
然会受到社会环境的制约,以人的类本质为桥梁,人的社会性也表现出来了。“具体的人总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是实践着的、活生生的、现实的人,即社会的人”[9]。同时,除了是实践个人与社会个人以外,现实的人还是生活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中的个人,是在某些物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下生存的个体,受到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纯粹的自然与人化的自然)关系的影响,是由这些关系构成的历史条件中生存的。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而各个个人的世界历史性的存在就意味着他们的存在是与世界历史直接联系的。”[10]抽象的人的历史必然是抽象的历史,青年黑格尔派的人和费尔巴哈的人都是抽象的人,那么,抽象的人组成的人类社会的历史也是抽象的历史,在抽象的人那里,历史的创造、斗争等都是抽象的。马克思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纯粹抽象的人”和费尔巴哈的“现实的‘抽象’的人”,批判抽象的人表现出的丰富性、创造性、斗争性都是抽象的,指出只有现实的人的历史、实践的历史、劳动的历史才是现实的历史。真正现实的人是马克思笔下的具有能动性、社会性和历史性的人,而非青年黑格尔派笔下的“纯粹思维的以太”,也并非费尔巴哈笔下的如同生物般“纯粹自然的人”。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第二版,第49页.
[2][德]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29页.
[3][德]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33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第二版,第35页.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第二版,第6页.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第二版,第23页.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第二版.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第二版.
[9]李秀林等:《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第五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47页.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第二版,第40页
[11](德)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
[12]李秀林等.《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第五版)[M].北京: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

作者简介:韩佳辰(1995-),女,重庆市江津人,西南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